在茫茫的沙漠中央,有一座孤零零的大山。山上岩石裸露,寸草不生。太阳温暖着大山,风儿拂过山岩,偶尔也会有雨水和雪花落在他的山头和山脊上,但大山还没有感受过其他的触动。
日日夜夜,大山面对天空,看云朵舒卷。晴朗的夜空下,他注视着远处闪闪发光的星星。此外,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观看了。
有一天,一只小鸟出现了。她在大山的上空飞翔了一圈,然后落在一块岩石上,一边休息一边梳理自己的羽毛。大山感觉到小鸟的一对干爽的小爪子抓握,感觉到了柔软的羽毛的轻触。大山非常吃惊,因为还从没有这样的一个小精灵从天而降呢!
“你是谁?”大山问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是一只鸟,”小鸟回答,“我的名字叫快乐鸟。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,那里的一切都是绿色的。每年春天,我飞到高高的天空,寻找一个最好的地方筑巢,养育我的小鸟娃娃。我在你这里休息一下,马上还要继续飞、继续找呢。”
“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只小鸟呢。”大山说,“你一定要飞走吗?不能留下来吗?”
快乐鸟摇了摇头。“鸟儿是活的生物,”她解释道,“我们必须吃食物,必须喝水。可是这里寸草不生,我吃什么呢?而且这里连一条小溪也没有,我该喝什么呢?”
“如果你不能留下,那么你还会再来这里吗?”大山问。
小鸟默默深思了一会儿,说:“我飞了这么远的路,在许多山上歇息过,可是,还从没有一座山问过我的去留。我当然愿意再来,不过,我只能在春天筑巢以前来。而且,因为你这里远离食物和水源,我每次来只能待几个小时。”
“我以前从没有见过小鸟,”大山又一次说,“即使几个小时,我也会为再见到你而高兴的。”
“还有一件事你要知道,”快乐鸟说,“山是可以永生的,但是鸟儿不会。即使我活着的每一个春天都来看你,那也不过只是几个拜访而已,鸟儿不会活很多年的。”
“假使你的来访中断的话,我会非常伤心的。”大山说,“可是如果你现在一去不返,那我会更加伤心的。”
快乐鸟静静地依偎着大山的岩壁,轻轻地唱起了歌,声音清脆如铃。这是大山第一次聆听音乐之声。唱完了,小鸟说:“因为从没有一座大山像你这样关心过我的来去,我要给你一个许诺,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春天,我要回来问候你,在你上空飞翔,为你歌唱。可是因为我不会永生,我要给我的一个女儿取我自己的名字——快乐鸟。我要告诉她怎么找到你。她呢,要给她的一个女儿取名快乐鸟,也教她怎么找到你。这样,不管过了多少年,总会有一个朋友问候你,在你的上空飞翔,为你歌唱。”
大山既快乐又伤心。“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,”他说,“不过你会再来,我也是欢喜的。”
年复一年,每当春天来到时,便有一只小鸟飞到大山的跟前歌唱:“我是快乐鸟,我飞来向你问好。”然后,这只小鸟就在大山的上空飞翔,或者依偎在山岩的一侧婉转歌唱后离去。
每一年,大山都盼望着小鸟的拜访。小鸟离去的时候,就是他最难过的时候。九十九个春天就这样过来了,又过去了。在第一百个春天里,当快乐鸟即将离去的时候,大山又问:“你还是不会留下来吗?”快乐鸟还像每次回答的一样:“不行,但是明年我会再来。”
大山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在天空里逐渐消失。忽然间,大山的心破裂了。坚硬的石头破裂了,从山石的最深处一股泪的泉水喷涌而出,化为溪流,沿着山谷滚滚而下。
又一个春天来到了,一只小鸟又出现了。她啁啾而歌:“我是快乐鸟,我来向你问好。”这一次,大山没有回答。他只是呜咽着,想着小鸟很快又要离去,想着那漫长的等待的日子。快乐鸟依偎着他的山岩,看着涓涓流淌的泪溪。然后,她腾空而飞,一如既往的飞走了。
当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,快乐鸟回来了。她的鸟喙里衔着一粒小小的种子。而大山仍在哭泣着,他的泪水之泉仍然在流淌着。快乐鸟小心翼翼地把种子放在离溪流不远的一块岩石的缝隙里,看到大山还在悲泣而无法说话,她又一次飞走了。
以后的日子里,那粒种子开始生出细细的根须,不久,一棵嫩芽破土而出,在阳光里展开小小的新绿叶片。可大山仍悲哀不已,他没有注意到这么纤小的一株植物。每个下一个春天,快乐鸟都带来了一粒种子。而大山仍在不停地哭泣着。
又是很多年过去了,植物使岩石变得松软了,岩石变成土壤。青草和小野花在溪流旁茁壮成长,被风吹来的小昆虫在草叶间来来往往。
同时,第一粒种子的根已深深地扎进了大山的深处。在地面上,当初的小嫩芽如今已经长成了一棵幼树。小树枝叶茂密,在阳光里亭亭玉立。终于,大山感觉到了树根的触摸,如同纤纤的手指,慰贴着开裂的岩缝。大山的悲伤变成了幸福的溪流。
每一年的春天,快乐鸟都会带来一粒种子。每一年,更多的小溪流欢乐地奔涌下山。因为溪水的灌溉,土地上长满了树木,郁郁葱葱。
现在,大山不再哭泣了,他又一次开始询问:“你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下来吗?”快乐鸟仍然回答道:“不行,但是明年我会再来。”
光阴继续流淌着,溪流把生命带到了环绕大山的沙漠平地上。直到最后,大山所见之处碧绿无垠。小动物们也开始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。看着这些小生灵在他的山坡上觅食和栖息,大山的心里忽然间充满了希望。他向植物的根须敞开自己的胸怀,为它们提供更多的养分和力量。树木的枝干伸展得就越来越高了。希望,像一首歌,从大山的心里飞出,飞到每一片树叶里。
毫无疑问,当春天又来到的时候,快乐鸟再飞来时,她带来的已不再是种子,而是一枝小杈。她径直飞到大山上最高的一棵树上,就是第一粒种子长成的大树。她把小树杈放在树枝间,然后她开始快乐地歌唱。
“我是快乐鸟,我来这里筑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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