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说奶奶年轻时不仅漂亮,而且干活利落,是厂里的三八红旗手,很是能干。那追求者更是多了去了,可奶奶却偏偏看中了一个外来打工仔,也就是我老实巴交的爷爷。与爷爷成了亲后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。大儿子争气,人还不到中年那生意就做得是红红火火的。让爷爷与奶奶也早早的就享起了清福。听我爸说那个时候的奶奶一双手上光金戒指就戴了六个,那金耳环更是重得把耳朵坠子都拉得长长的。我说:“那我咋一个都没看到呢?”我爸就说:“都被你奶奶收起来了,不敢戴了。你是没看到有一回你奶奶回家那个样,可把我吓得,别人为了抢她那金耳环,就差没生生把她那耳朵给拽下来了,那个血流的呀。”每说到这,我爸都是一脸的唏嘘。然而我也只是当听听故事而已,从不信以为真,因为从小到大,我是真没有在奶奶身上看到过哪怕一丝丝阔绰的痕迹。这就不得不站在我的角度去讲讲我看到的奶奶了。
我爸爸是奶奶最小的儿子,我也恰好是奶奶最小的孙女。有句老话也说:这个皇帝爱长子,百姓爱幺儿。那么按道理说我奶奶应该是最疼爱我这个么孙的了。可是偏偏我奶奶这个人却最是重男轻女,对我还算好些,至多也就是不爱搭理我而已,而对我那个外姓的堂姐(我姑姑的女儿),可就是真真的不喜了。听我妈说,那个时候我姑姑刚生下我姐,我奶奶凑过头去一看就叫嚷起来:“啊呀,这娃娃可真丑,青额头,小眼睛,塌鼻子,这是像了谁了啊,我家可没有这副长相的哟!”气得我姑姑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。而我姑父更是一脸的憋气,想想也是啊,奶奶这不明摆说人孩子丑是因为遗传了姑父的原因吗。以至于到了后来我姐和我姑父总是很少到奶奶这来走动了。
我姑姑倒是总来,每次来也都会给奶奶带很多很多的礼物,什么补品啊,衣服之类的,可奶奶却总是嫌这些东西这也不对,那也不好,总之就是不合她的心意。而当姑姑每次问她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,奶奶就一句话:“钱,我就要钱。”姑姑也从不让步:“除了钱,什么都好说。你缺了什么我都给你买,就是没有钱!”这就必须得提到我奶奶的爱好了。据我从小到大以来所看到和了解到的,我奶奶这个人,从来就不会像别人家的老头老太太一样,什么去广场扭扭秧歌呀,或者三姑四婆的凑在一起念叨念叨家长里短之类的呀,我奶奶她就忒实在,她就一个爱好,打麻将,而且忒执着,终此一生都未偏离过这条道儿。
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,大概五六岁吧,那时候总看到爷爷悄悄的把钱藏到枕头里面,看到我在旁边,就会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嘴边小声的跟我说:“嘘,不要给你奶奶说喔!”过不了多久,我就会看到奶奶回家在屋里翻箱倒柜的不知道找什么。而一通翻找后,爷爷和奶奶就总会关上门大吵一架。说是吵,可每次我悄悄躲在门后偷听,却总是只听到奶奶一个人的喧哗。再后来的后来,爷爷去世了。3天灵堂,我没有看到奶奶哭。可也没有再看到她打麻将。而送爷爷去火葬场的那天早上,我刚上车,就听到奶奶声嘶力竭的哭喊声,她喊的什么我没听清,只看到几个婆姨死死的抱住奶奶,说着什么人已经去了,你要想开之类的话。奶奶最终也没有上车,姑姑说是怕奶奶太伤心,所以不让她去。也不知谁在旁边嗤了一声:“啐,我看她就是在那假哭,老爷子在的时候就没看她对老爷子好过,这会人都死了倒在那哭天抢地的了,表演给谁看啊!”这话一出,大家都沉默了。那时候的我能想到的也只是:原来奶奶一点都不喜欢爷爷啊。直到有一年暑假,我在奶奶家住。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,半夜里被惊醒之后就怎么也睡不踏实,便起了身想去奶奶那跟她一起睡。我摄手摄脚地推开奶奶的卧室门,屋里没点灯,到处都黑沉沉的一片,感觉连空气也是湿冷湿冷的,奶奶光着脚,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,大冷的天就批了件毛呢子外套。我当时的确是有点被吓到了,本来刚做了噩梦吧,跑您这来想找点温暖没想到推开门还看到的是这么一副景象,于是我问:“奶奶,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?”直过了好一会,奶奶才慢慢地说了话:“本来是睡了的,做梦梦到你爷爷又醒了,醒了之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,就想着干脆起来喝两杯酒再睡也好睡些。”我这时才注意到茶几上的确放着一瓶泸州老窖,旁边还配着一个小小的酒杯。看着这样的奶奶,我忽然间觉得有些酸楚。原来有些感情,并不是要表现得肝肠寸断才能证明的。
随着我逐渐长大,经济上较为独立一点后,每年回奶奶家,看到她我也总会给她封个红包,钱是没有多少的,可总也是心意吧。奶奶每次也都会笑呵呵的接过去,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我们董妮娅就是乖,就是好!”在全家人的哄笑声中,我都很是无语。因为奶奶嘴里所说的董妮娅根本不是我,而是我堂姐。我想奶奶终归还是老了。而说起奶奶的身体,左右里乡里乡亲的谁不说声:“老人家身体硬朗得很噢!”更甚者,还有人说:“讨人嫌,活千年!”在我的心里,奶奶一直都是个很强悍的老人,不仅烟酒不忌不说,到了78岁那一年甚至还连续打了2个通宵的麻将,回去睡一觉照常啥事没有,我很少看到奶奶生病。但就是身体这样硬朗的一个老人,却在今年的秋天去世了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我正在海南打工,我问我爸奶奶是怎么去的,怎么这么突然。电话那头我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:“是肺癌。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。以前就总听你奶奶叫痛,我们每次说带她去医院,她都说没什么病不想去医院沾了那晦气,每次都自己跑去药店里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来吃。结果这次不行了,去医院一查就是肺癌晚期。在医院住了没多久就去了。”“唉,你奶奶是不想我们操心,不想我们花钱。她最后知道她快不行的时候,她就跟我们说她不输液了,输液也没用了,尽花钱。”“奶奶最后走得好吗?”“你奶奶走得很安详,儿孙都在一旁,你也不要难过,你奶奶她是笑着去的。”
我难过了吗?我也不知道,虽然她在世时并没有给过我多少关怀,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,可是现在她走了,永远的离开了,我却知道,我终究,还是舍不得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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