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钓竿上的夏天(散文)

钓竿上的夏天(散文)

作者:嵇绍波 更新日期:2015-09-30

  流水潺潺的小河边,一棵棵枝叶繁茂的绿树上,鸣蝉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,粗奘的喉咙撕扯着,发布着发生在乡村里的小道消息,仿佛是在提醒我放暑假了赶快拿起钓竿,小河里的鱼儿长得又肥又美。

  跟着穿过村庄的小河蜿蜒的脚步走着,我一边用脚踢着泥地上翻跟头的土坷垃,一边低头观察着水中吹浪嬉戏的游鱼。想起这漫长的假期,我也会像一条在水底一天到晚游泳的鱼,不再成天被父亲呵斥着去写作业,被老师揪着耳朵去啃书本,突然莫名地兴奋起来,抬腿飞起一脚将一块土坷垃踢进小河里,“扑嗵”一声,惊起在水面上晒太阳的鱼儿,慌忙打了个水花躲进水底,空留下一圈圈不断向外扩散的涟漪,推动起水草轻摇柔曼的姿影。我丢下一串快意的笑声,撒开脚丫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赶。

  水乡长大的孩子,炎炎的夏日不会轻易把时间浪费在临水羡鱼上。我要手握一根钓竿,好好享受钓钩上悠闲的快乐时光。当然我的钓竿是乡土的,是朴质的,直接砍自村边竹林里的竹子。可惜,新砍的竹子并不完美,总要有一些弯曲的地方。不过,我从村里的蔑匠那里学到了绝招,将竹子弯曲的地方用力弯直了放在煤油灯上烤,青青的竹子“滋滋”地冒着水泡一段时间后,弯曲的部分就笔直了,以后不会再弯了。再把竹竿未梢部分锯掉,用细铁丝密密捆扎几道路,然后再插上在笤帚上抽下来的细竹枝(用同样的方法处理过了),这样的竹枝韧性好弹性大,鱼上钩时拖着鱼钱逃跑时能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,不致使鱼线断裂,从而将鱼稳稳地拖上岸来。

  第二天早上,门前梧桐树上喜鹊喳喳报喜的时候,我一骨碌从床上翻身爬起来,穿着小裤衩脸也不洗牙也不刷就往小河边跑,先是观察水色确定水底是否有鱼,然后选好位置,拨开水草做一个钓窝,然后投下鱼食。鱼食很简单,就是家里齑米时粉碎出来的米糠,再拌上麦麸放到铁锅里炒得香香的,洒上水捏成一个团投到水里,鱼儿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嗅到尾随过来吃鱼饵。鱼饵同样简单,在屋前屋后湿润的草丛里或草垛旁用小锹在泥土里刨的蚯蚓,肉红色的蚯蚓鱼儿最喜欢了。投下鱼食要不了半个小时,就可以下钩了,在等的这一段时间里,可以遛回家慢条细理地梳洗吃饭,做一下其它准备工作,然后手握钓竿安然坐在唐诗里,品味“路人借问遥招手,怕得鱼惊不应人”的意境。

  小河边我手握钓竿坐在树桩上,两条腿垂在河边晃啊荡啊!就像生长在水中迎风摇曳的芦苇,悠然自得享受鱼群到来之前的那一份安静和惬意。不过这片刻的清闲,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当水底一个接着一个冒小水泡的时候,一种小小的隐秘的喜悦开始在我内心深处悄悄升起,那是因为水底已经有很多鱼游弋过来开始吃鱼食了,很快就会有鱼发现我鱼钩上喷香鲜美的蚯蚓。我安然的心再也不能淡定了,连忙站立起来屏住呼吸,眼睛死死地盯住鱼漂,鱼漂先是微微动几下,接着是一上一下地沉浮。我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猛烈地跳动起来,两只脚一前一后叉开,两只手紧紧地握住鱼竿,摆好准备发力的姿势,当鱼漂猛地往下一沉,我立即抱住鱼竿用力往岸上一甩,一只大草鱼就在鱼钩上活蹦乱跳了,荡秋千一样,将我心中的快乐和兴奋抛上又抛下。要不了半天的工夫,就钓到了几斤草鱼,甚至还有一些虎头鲨、昂刺和草虾等,摇头摆尾地挤在我的鱼桶里,我美滋滋地提着在村庄里招摇着回家,坦然地接受着大人们的夸奖和赞美,穿行在他们羡慕的目光织成的密网里,我俨然成一个打了胜仗凯旋的英雄。

  在家门口的那棵梧树下,母亲已经踮脚张望了。远远看到我越来越近的身影,母亲小跑着过来接过我手中的鱼掂了掂,一抹微笑从嘴角开始慢慢漫延,一直扩展到眼角和眉梢。母亲的微笑对我来说,是最好的肯定,我很在乎。在家里我最小,不能下地帮助父母劳动,但是我却可以用我手中的钓竿丰盛的我家饭桌,颠覆素菜当家的局面,让我的父母哥哥姐姐有一个好味口,美美地吃饱饭养足精神。如果哪一天钓的鱼多,还可以端给一碗给左右邻居的小弟弟小妹妹,让他一起分享我的劳动成果,高大和丰满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。

  然而,在乡下的小河里钓鱼并不是一帆风帆的,有时会遇到乌鱼搅局。尤其是刚孵化不久像小蝌蚪一般的小乌鱼,它们成群结队黑云一般压过来,在水面上忽聚忽散忽沉忽浮发出响亮的唼水声。小乌鱼群下面还不时“扑嗵”一声猛地翻出个大水花,一个大大的黑色身影在水面上一闪,冷不丁一只在水面上蹦跳着的青蛙瞬间就被捕杀了。那是护仔的大乌鱼——小乌鱼爸爸或妈妈。水下面准备咬钩的鱼受到乌鱼群这一捣乱,都吓得四散逃命去了,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小乌鱼在水面上胡乱折腾,无奈收起钓钩重新选择钓窝,怅惘地想象中午吃饭时,一大家子人伸出去的筷子无精打采地落下去的样子,心中涌起一阵阵歉疚——炎热的夏天味口本来就不好,再没有美味的菜下饭,下午怎么会有精神去田间劳动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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