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永昌元年(公元322年),大将军王敦起兵反叛。其堂弟丞相王导带领堂弟中领军王邃、左卫将军王鹰、侍中王侃、王彬以及各宗族子弟二十多人,每天清晨到上朝的地方等候定罪。
周顗准备入朝时,王导叫住他说:“伯仁,我把王氏宗族一百多人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!”伯仁是周顗的字。周顗连头也不回地走进去。见到晋元帝司马睿以后,周顗述说王导的忠诚,极力为他申明。司马睿听从了他的话,周顗十分高兴,以致喝醉了酒。周顗走出宫门,王导还在门外等候,又呼唤周顗。周顗不理他,却环顾左右说:“今年杀掉这些乱臣贼子以后,就能得到斗大的金印,挂在胳膊后面。”回去以后,又上奏声言王导无罪,言辞十分恳切。王导不知道这些事,对周顗十分怨恨。
三月,王敦攻克建康,司马睿命令公卿百官前去拜见。王敦对周说:“伯仁,你对不起我!”周顗说:“你凭借武力行忤逆之事,我亲自统率六军,结果没有成功,让君王的军队溃逃,这就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。”
王敦的参军吕猗,曾经做过台郎,为人奸诈谄谀。戴渊担任尚书,非常讨厌他。吕猗劝王敦说:“周顗、戴渊的名望都很高,足以蛊惑众人,近来他们的言谈,又毫无惭愧的意思,您现在不除去他们,将来恐怕还会再有需要举兵的时候。”王敦素来忌惮他们二人的才能,心里觉得吕猗说的很有道理,于是不动声色地问王导说:“周顗、戴渊,是南北方人们共同仰望的,应该让他们担任三公,大概是没有问题的。”王导没有回答。王敦又说:“如果不让他们担任三公,难道只让他们担任令或仆射吗?”王导又不回答。王敦说:“如果不这样,就只能杀了他们!”王导还是没有回答。王敦于是派部将逮捕了周顗和戴渊。
周顗被捕,经过太庙的时候,大声说:“贼臣王敦,颠覆社稷,乱杀忠臣,神灵有知,就当赶快杀掉他!”捕卒用铁戟刺伤周顗的嘴,鲜血一直流到脚后跟,但他容颜举止泰然自若,旁观的人都哭泣流泪。周顗和戴渊都在石头城南门外被处死。
元帝派侍中王彬犒劳王敦,王彬平时与周顗的关系很好,他先去哭吊周顗,然后才去见王敦。王敦奇怪他神色凄惨,就问他原因。王彬说:“我刚才去哭吊伯仁,情不自禁。”王敦发怒,说:“伯仁受刑是自找的,而且一向也只把你当平常人对待,你为什么去哭吊他?”王彬说:“伯仁是长者,也是兄长你的亲友。他在朝的时候虽然算不上正直,但也没有结党营私,却在大赦天下后遭受极刑,我因此而伤痛惋惜。”然后发怒,数落王敦,说:“兄长你违抗君命,有违臣子之德;杀戮忠良,图谋不轨,灾祸就要降临到你家了!”言辞慷慨激昂,声泪俱下。王敦大怒,厉声呵斥他,说:“你狂悖成这样,以为我不能杀你吗?”
当时,王导也在旁边,为王彬担心,劝王彬起来道歉。王彬说:“我脚痛不能起来,再说这又有什么可道歉的!”王敦说:“脚痛和脖子痛相比,哪样更痛?”王彬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,最终也不肯下拜。
后来王导清理中书省的旧档案,看到周顗搭救自己的表文,拿在手里,流下了眼泪,说:“伯仁虽然不是我杀的,却是由于我而死。我对不起这样的好朋友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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