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:
孔子为鲁司寇,摄行相事,有喜色。仲由问曰:“由闻君子祸至不惧,福至不喜。今夫子得位而喜,何也?”
孔子曰:“然,有是言也。不曰,乐以贵下人乎?”于是朝政七日,而诛乱政大夫少正卯。戮之于两观之下,尸于朝三日。
子贡进曰:“夫少正卯,鲁之闻人也。今夫子为政而始诛之,或者为失乎?”孔子曰:“居,吾语汝以其故。天下有大恶者五,而窃盗不与焉。一曰心逆而险,二曰行僻而坚,三曰言伪而辩,四曰记丑而博,五曰顺非而泽。此五者,有一于人,则不免君子之诛。而少正卯皆兼有之。其居处足以撮徒成党,其谈说足以饰褒荣众,其强御足以反是独立,此乃人之奸雄者也,不可以不除。
“夫殷汤诛尹谐,文王诛潘正,周公诛管蔡,太公诛华士,管仲诛付乙,子产诛史何,是此七子皆异世而同诛者,以七子异世而同恶,故不可赦也。《诗》云:『忧心悄悄,愠于群小。』小人成群,斯足忧矣。”
——《孔子家语•始诛第二》
【白话易解】:
孔子被任命为鲁国司寇,代理国相的职务,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。子路(仲由)见到,便问孔子说:“仲由听说,君子祸至不惧,福至不喜。如今夫子得到高位却显得欢喜,这是为何呢?”
孔子说:“是,有这样一句话。但不也说么:处于尊贵地位却欢喜对人谦虚恭下。”
于是,夫子主持朝政才七天,便杀了扰乱政治的大夫少正卯。把他杀在张贴法令的两观之下,并在市朝上陈尸三天。这一举措,轰动了鲁国。子贡便向孔子进谏说:“那位少正卯,是鲁国的著名人物。如今您掌管朝政,第一个便杀他,或许是个失误吧。”
孔子听后,对子贡说:“来,坐下吧,我告诉你杀他的缘由。世上有大恶五类,而匪盗却不列在其中。一是内心悖逆而阴险,二是行为邪僻而固执,三是所谈偏邪却又巧辩,四是博闻记识很多邪说又很通达,五是顺应错误却能说得冠冕堂皇。此五恶,若犯一种,则不免被有德之士所杀,可少正卯一身却兼有五恶。他所住的地方,聚集许多门徒,足以结成党羽;他所言说,可以夸大赞美迷惑百姓;他横行暴道,足以反是成非,独立一帜。此是奸中之雄,不可不除。
“往昔商汤杀尹谐,周文王杀潘正,周公杀管叔与蔡叔,太公望杀华士,齐管仲杀付乙,郑子产杀史何。此七人虽处不同时代,却有着同被诛杀的下场,是因为他们虽处不同时期,却有着同样的罪恶啊,如此则不能赦免。《诗经》上说:『多么忧心忡忡啊,因为恼怒了一群小人呀!』小人结成党羽,这是值得忧患的。”
夫子得位而喜,子路有疑,却不知夫子喜得与众不同,不是因为得到名利权势而喜,而是终有机会利益百姓,为民造福,实践心中的大同理想啊!如此,自然是当仁不让,喜悦于心了。
可是,夫子为政七日,便杀了鲁国著名人士少正卯,这一举措,不免令人感到震惊。连子贡也不免要怀疑,夫子是否做错了呢?
在这看似草率的决定里,实际却含藏了夫子的智慧与果断。因为少正卯一身兼有五大恶,这些恶,比起盗贼对社会的危害更为严重。兵刃刀枪固然可怕,但异端邪说更足为患。刀枪断人性命,邪说却断人慧命。心怀邪恶,颠倒是非,混淆视听,若不及早预防,将会误导无数人步入歧途。故有才无德之人,比无德无才之人更加危险。心术不正,言说偏邪,越是能言善辩,才华出众,越值得忧患。如此,有五种罪恶之一,无论任何时代,都难免被诛。
夫子见到少正卯必然会给社会带来负面影响,诛杀了少正卯,并在两观之下陈尸三天。避免了邪恶之风的发展,借此也警诫不少如少正卯之流,严肃了当时的社会风气。凡事“慎于始”,起初制止,不仅能安定民心,还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。一旦放任其行,就会影响人心,影响社会安定,倘若形成不正确的观念后,届时要帮大众扭转回来,就更加困难了。
夫子看到少正卯一身兼有五恶,并会给社会带来危害,此是夫子的智慧与远见;夫子能当机立断,诛杀少正卯,又是夫子的决断果敢。《大学》有云:“唯仁人,能爱人,能恶人。”唯有仁人,才真正懂得爱人、恶人。此爱与恶,并非依个人私心私情,是真正做到善恶分明,是非明辨。于是能鼓励贤良,远其邪恶。
爱贤德,贤德之人便越聚越多;恶奸佞,邪恶之人便会因此有所收敛,甚尔改其恶迹,与善相近。真能爱人、恶人,整个社会风气就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。善越来越多,恶越来越少,社会更加安宁,人民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加幸福、安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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