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成帝时,王后有兄弟八人,唯独弟弟王曼早逝,没有封侯。王曼的儿子王莽,从小成了孤儿,不能和其他人相比。那些兄弟的父亲都是将军、王侯,可以凭父亲的地位任意奢华,在声名犬马中放荡游乐,互相攀比。
王莽态度谦虚,勤学苦修,学识渊博,像个读书人。侍奉母亲跟寡嫂,抚养亡兄的孤儿,十分尽心周到。同时,他在外结交豪杰之士,在内对待诸位伯父叔父,委曲迁就,礼敬有加。大将军王凤病重时,王莽服侍他,亲口尝药,数月不解衣,蓬头垢面。王凤快死的时候,把王莽托付给太后和成帝,王莽因此被封为黄门郎,以后又升任校尉。
很久之后,王莽的叔父成都侯王商上书,表示愿分出自己的封地,请求皇上封给王莽。长乐少府戴崇、侍中金涉、中郎陈汤等,皆为当时名流,也都为王莽美言。成帝因而认为王莽有才能,太后又屡次以此嘱咐成帝,便封王莽为新都侯,升为骑都尉、光禄大夫、侍中。王莽在宫廷谨慎小心,爵位越尊贵,他为人越谦恭。他把自己的车马、衣物、皮裘周济给门下宾客,家无余财。他收罗赡养名士,结交很多将、相、卿、大夫。因而在位的官员轮番向皇帝举荐他,善游说的人也为他广为宣传,虚假不实的声誉兴盛无比,压过了他的诸位伯父叔父。王莽曾私下买了一个婢女,兄弟中有人听说了,王莽于是辩解:“后将军朱子元无子,我听说此女可生男。”当天就把婢女奉送给朱博。他就是这样来博取名声。
元寿二年(公元前1年),汉哀帝驾崩,王莽奉太后旨辅佐哀帝宠臣董贤办理丧事,趁机剥夺了董贤大司马一职。王莽从前是大司马,为避开丁、傅两家才革去职务,众人都认为他贤能,又是太皇太后近亲,满朝文武百官自大司徒孔光以下,全都举荐他担任大司马,只有前将军何武和左将军公孙禄持异议,两人商量,认为:“往昔惠帝、昭帝时,外戚吕、霍、上官氏把持朝政,几乎危及刘氏江山,而今孝成、孝哀两帝接连无嗣,正应当选立刘氏近支亲属为新帝,不应再让外戚大臣独揽朝廷大权。应让外戚跟其他官员相交错,治国之策以此为宜。”于是何武推荐公孙禄为大司马人选,而公孙禄也推荐何武。最后,太皇太后自己决定任用王莽为大司马,主管尚书事务。太皇太后与王莽商量立嗣,中山王刘箕子被立为皇位继承人。
王莽又奏报太皇太后,让她下诏书给主管官员:由于皇太后赵飞燕与妹妹赵昭仪,专宠专房,禁止其他美女进御,灭绝成帝嗣子,将赵飞燕降为孝成皇后,迁到北宫居住。又因傅太后与孔乡侯傅晏合谋,背恩忘本,专断放荡,图谋不轨,现将孝哀皇后降到桂宫,傅氏、丁氏两家族全部革职,剥夺爵位,遣回原郡,傅晏带同妻儿全家迁居合浦。太皇太后惟独下诏褒奖赞扬傅喜说:“高武侯傅喜,端正严谨,忠诚正直。虽然跟已故定陶太后有亲属关系,但始终不肯服从旨意,附合邪恶,因此才被遣回封国。经书上不是说:‘岁寒,然后才知松柏不易凋谢。’现召傅喜回到长安,官位特进,可以定期进见天子。”傅喜虽受到奖励,但内心惶恐。后来又被遣回封国,终其天年。王莽又把傅太后的称号降为定陶共王母,降丁太后为丁姬。
王莽又上奏:董贤父子骄横傲慢,奢侈僭越,请求没收家产入宫。凡因董贤的关系做官的,一律罢免。董贤的父亲董恭、弟弟董宽信及其家属迁往合浦。特准董贤的母亲回归原郡钜鹿。长安城民议论纷纷,向着董贤的府第假意哭泣,企图进行盗窃。官府变卖董氏家产,一共达四十三亿钱之多。
与董贤有交情的沛人朱诩自我弹劾,辞去大司马府的官职,买了棺材寿衣等,收殓董贤的尸体安葬。王莽听说后,用其他的罪名杀了朱诩。王莽鉴于大司徒孔光是名儒,在三位皇帝手下担任过丞相,太皇太后对他也很尊重,天下人也信任他,于是对孔光毕恭毕敬,举荐孔光的女婿甄邯为侍中、奉车都尉。王莽对自己所厌恶之人,都附会罗织罪名,写下弹劾奏章草稿,让甄邯拿给孔光,用太后的意思暗示孔光。孔光胆小,不敢不以自己的名义呈递。然后王莽再向太后陈述自己的建议,太后总是予以批准。于是,弹劾何武、公孙禄互相称颂推举,两人皆被革职,何武被遣回封国。王莽又弹劾高昌侯董武的父亲董宏奸佞邪恶,剥夺董武爵位。他又奏称:南郡太守毋将隆,先前担任冀州牧,审理中山冯太后一案时,冤枉陷害无辜;关内侯张由诬告皇帝亲属;中太仆史立、泰山太守丁玄,害人至死;河内太守赵昌,诬害郑崇。他们幸而遇到大赦令,可免一死,但都不能再居住在中原地区,将他们免官,降为平民,放逐到合浦。中山一案,本是史立、丁玄亲自刑讯处理的,只是与毋将隆联名上奏而已。王莽年轻时敬仰毋将隆,想结交他,但毋将隆却不太理睬他,王莽因此找借口把他排挤掉了。
红阳侯王立,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,虽已不在官位,但王莽因他是叔父的缘故,内心敬畏,害怕王立在太后面前可以从容谈论朝廷政事,使自己不能随心所欲。于是指使孔光弹劾王立说:“从前,王立明知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之罪,却为他辩解说情,贻误朝廷,还建议以官婢杨寄的私生子为皇子。大家都说:‘吕氏跟少帝的局面要再次出现。’天下人对他的动机皆不信任,使他难以向后世交待,完成辅立幼主的功业。请求遣送王立回封国。”太后不批准。王莽说:“现在汉室衰落,连续两个皇帝都没有子嗣,太后独自代替幼主主持国事,实在令人恐惧。即使勉力做到公正无私,先为天下着想,仍恐人心不服。现在因为私人亲情而反对大臣的忠言,这样一来,群下将倾轧作恶,祸乱将由此而起。最好先暂时让王立返回封国,待局势安定后,再把他请回。”太后不得已,只好遣王立回封国。王莽胁持上下的手段,都类似于此。
于是,攀附、顺从王莽的人,得到提升;忤逆王莽之人,被诛杀灭绝。王莽任用王舜、王邑作为心腹骨干,甄丰、甄邯主管弹劾及司法刑狱,平晏主管机要,刘秀掌管起草诏书文告,孙建孝主管军事。甄丰的儿子甄寻、刘秀的儿子、汲郡人崔发、南阳人陈崇产,都因不才而受王莽器重。王莽外表威严,言谈方直,想要做什么只略微做出一点暗示,底下的党羽就会按照其意上奏。王莽却叩头哭泣,坚持推让。用这种办法,他对上迷惑太后,对下向众人显示他的谦恭可信。
后来,王莽再次上奏太皇太后,请求废孝成皇后、孝哀皇后,贬为庶民,遣送到成帝和哀帝的陵园守墓。当天,两位皇后都自尽了。大司空彭富因王莽专权,上书说:“三公子如鼎之三脚,一起侍奉君王,如果有一只脚不能尽职,就会使鼎倾覆,破坏里面的美味。我资性浅薄,又年迈,多次得病卧床,头脑昏乱,记忆力减退。愿缴上大司空、长平侯的印信、绶带,请乞骸骨归乡里,等待辞世。”王莽报告太后,太后下策书,罢去彭富的官职,让他返回封国。王莽对彭富的辞职极为忌恨,故意不按惯例赐给他黄金、安车、驷马。彭富在封国居住数年后去世。
太后元寿二年(公元前1年)九月,中山王刘箕子即帝位,大赦天下。平帝时年九岁,由太皇太后临朝听政,大司马王莽把持朝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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